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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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僅僅一息之間，瘋狂湧出的詛咒遮蔽西西裏的上空，濃郁壓抑、遮天蔽日把魔法少女眼前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絕望的詛咒大肆散播如同毒物瘴氣刺痛魔法少女的嗓子。
她們捂住口鼻，狼狽嗆咳起來。
一個接著一個被迫解除魔法少女的狀態，再不解除變身的狀態，公主魔女的詛咒會徹底侵蝕她們的靈魂寶石，把她們一下染上渾濁的顏色。
可就算解除了變身的狀態，呼吸的時候還是會帶著刺痛的感覺。
每一下的呼吸都變成鋸口鈍刀子磨著氣管，刺痛難耐逼著她們眼睛都泛出紅色，冒出一絲絲的紅血絲。
這不是靈魂寶石可以拂去的疼痛。
魔女的詛咒不僅於普通人有害，對魔法少女而言更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是她們從未遇見過濃烈到快要形成實質，僅僅是呆在詛咒彌漫的範圍都會刺痛皮膚與呼吸的超高濃度詛咒。
公主魔女的詛咒力量如同毒物，飽含著深深的絕望與痛苦迷茫。
她找不到自己的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絕望與痛苦迷茫彌漫公主魔女的心底，外表如同精美怪誕瓷人偶的魔女一下被打破掩蓋真實自我的微笑面具，失去看透旁人內心世界的能力。
她無法再分辨周圍的人內心世界。
不知道什麽人在渴求幸福，什麽人堅守自我不願去往魔女結界生活。
她什麽都無法分辨，什麽都看不懂，世界一片黑暗陌生。
沒有讓她熟悉的氣息，沒有讓她熟悉的聲音。
失去微笑面具的魔女與眼盲耳聾的貓咪無異，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炸開渾身的毛發把自己的所有尖刺都朝向外界，嘶聲哈氣威脅周圍的人都不許靠近她。
世界一片黑暗寂靜無聲的貓咪弓起身體，炸開渾身的毛發向一切她覺得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存在威嚇。
公主魔女的身體飛上西西裏的上空，源源不斷沒有止境的詛咒力量釋放出來。
全部化作壓抑絕望的力量褫奪精神薄弱者的意識世界，滿溢的絕望思想占據他們的頭腦，歪斜的王冠標記在他們的手背上亮著邪惡不詳的光芒。
不管是政府的議員還是警察局的警察、路面行走的市民，全都一瞬間失去自我意識，大腦全部都被壓抑絕望的低落情緒占據。
失去視線焦距，渾渾噩噩走到沒有屋檐遮蔽的地方，眼神空洞而絕望朝著天空上方不斷蔓延的詛咒舉起雙手，著魔一般微笑落淚呼喊著幸福世界的拯救。
“請救救我……救救我……”
“把我帶走，帶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無望的世界……”
“上帝啊……天使啊……如果你們真的存在，為什麽不拯救這個世界？這樣無望的世界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嗎？”
精神的崩潰僅僅在一瞬間。
不管是成年人亦或是未成年的孩子都會有自己的苦惱，難以對人言說的苦悶與壓抑，魔女的絕望力量無限放大他們心中的絕望。
曾經予以他們虛假幸福的詛咒力量，在公主魔女徹底失控暴走以後，連這點虛假的幸福都無法再為他們提供。
當魔女陷入迷茫與絕望，否定自身的意義時，詛咒的力量也會變成磨碎精神的毒藥，腐蝕他們的精神、蠶食他們的意識，放大痛苦與壓抑絕望的情緒，壓過心中的幸福與微小的正向情緒。
人類的意志有時候很堅強，不管經歷多少痛苦，只要有一點的好事、一剎那的愉悅情緒都能讓他們繼續堅持下去。
世界再痛苦，依舊有一點美好之處，值得他們繼續努力生活下去。
可人類的意志有時候又很脆弱，接連不斷的絕望打擊，深深壓制住生的希望，餘下的全是痛苦的感受，再有趣的事都無法讓他們的嘴角提起一下，沈重的壓抑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精神重重擊垮。
“羅馬裏歐！”
加百羅涅首領的得力助手受到魔女的詛咒影響，深深沈浸在絕望當中，搖搖晃晃走到外面昂頭望著天空，哽咽著痛哭：“首領……”
強烈的絕望把他拉回過去加百羅涅九代首領死去的時候，痛苦與壓抑到沈痛絕望的情緒不斷上湧擠壓著精神，眼淚不斷落下痛苦積聚在心底無法排解。
“阿綱，這不會是……”
迪諾面色凝重看向沢田綱吉，幾個月前的教堂會議，迪諾帶著手下參加，親眼見過魔女烙下標記的人都會變得精神恍惚，無法保存自我意識。
當時羅馬裏歐也有一起去，但是他並沒有受到魔女的影響，更不會想要進入魔女的結界。
公主魔女曾經烙下的魔女之吻都在夏油傑前往意大利的時候，收費為他們祛除，不管是他還是家族的其他人身上都沒有魔女的標記。
但這一次不同，魔女之吻構築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奪走了羅馬裏歐的意志，變得相當不對勁的樣子。
不止迪諾身邊的羅馬裏歐，沢田綱吉身邊的守護者也有受到影響的人。
獄寺隼人和笹川了平。
他們兩個都是上一次被魔女標記，意志沒有受到控制的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次會受到影響，彭格列的其他守護者不在這裏，沢田綱吉無法確定外出的成員是否有受到影響。
“柚杏失控了。”
沢田綱吉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當初他預感到他們繼續和中原中也在教堂發生沖突，可能會發生很糟糕的事。
或許，指的是這種情況。
魔女的詛咒力量比上一次更加狂猛□□，與前一次相比，教堂會議洩出去的詛咒，簡直是玩鬧一樣的小動作。
根本沒有動上真格。
沢田綱吉點燃火焰，楓紅色眼眸沈靜望向迪諾，道：“我要過去源頭那邊。”
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平靜安分數個月都沒有爆發過的公主魔女一舉暴走。
“等等、阿綱，我跟你一起去。”
迪諾點燃火焰送入匣兵器，高大的白馬燃著橙色火焰在半空跑過一圈優雅落地，他翻身利落上馬，看一眼羅馬裏歐，鄭重道：“羅馬裏歐，你放心吧，我絕對會讓你恢覆的。”
白馬載著迪諾追上沢田綱吉向著天空源源不斷擴散出詛咒的中心而去。
他們都不是術師，沒有看見詛咒的力量。
唯有順著沢田綱吉的超直感一路追蹤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
“對了，我有買看見柚杏的眼鏡！”
雖然中原中也所在的港口黑手黨沒有與彭格列結盟，但他們因為奧菲托和本格的事一同聚集在一起，交換過幾次情報。
公主魔女一直都在中原中也身邊，他們交往情報的時候，她會乖乖抱著糖果在桌上吃，偶爾吃著糖會想要餵給納茲和瓜它們。
與正常情況下無法直接看見公主魔女的非術師、非魔法少女不同，匣兵器動物的眼睛都可以看見她，它們依靠力量的氣息去辨別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
迪諾出於好奇買過一副術師的眼鏡，只要戴上平平無奇的眼鏡，視線中立刻會出現一點不同的存在。
公主魔女靠在小獅子納茲和匣兵器貓瓜的身邊，不時伸手摸摸它們，得到瓜貓劈頭蓋臉的舔舔，經常會弄她一身口水。
她抱著糖果，微笑面具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卻莫名能通過動作給人一種她很茫然的感覺。
彭格列的小動物匣兵器與公主魔女，如同家族之間的小朋友外交，相互之間關系友好和諧，平時呆在一起也不會發生什麽事端。
離開的時候，中原中也會招呼她回來。
“眼鏡……眼鏡……”
迪諾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掏自己的口袋。
“找到了！”手指觸碰到眼鏡的一瞬間，他面上一喜不知怎的，抓著眼鏡的手直接一滑。
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從半空向下墜落。
沢田綱吉掌心間的火焰噴薄而出，靈活轉動飛行的方向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接住黑框眼鏡。
“迪諾先生，你的眼鏡。”
他毫不意外迪諾會突然手滑，離開自己部下的迪諾很快會變成一個超級廢材，手腳打結、平地摔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沢田綱吉舉起眼鏡還回去的時候，掃過鏡片一眼，眸光一頓舉起朝向天空的方向。
漫無邊際的詛咒力量遮蔽住天空，鋪天蓋地看不到盡頭。
不僅如此，詛咒的力量仍在繼續往外擴散。
“迪諾先生，眼鏡借我一下。”
沢田綱吉戴上眼鏡，飛上更高的地方從高處俯瞰西西裏，下方的景致不斷不斷縮小，一座城市都盡數化作模型大小，遮蔽天空的詛咒仍看不見盡頭。
他凝著眉頭，神色冷靜平淡道：“詛咒已經遍布整個西西裏，繼續這樣下去覆蓋整個意大利，估計一個小時都不用。”
“什麽……？！”迪諾接過他遞還回來的眼鏡，連忙給自己戴上一看，近乎錯愕道：“怎麽會蔓延這麽厲害？”
上一次的詛咒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就算是糾成龍形沖出教堂向外擴散也沒有這麽嚴重。
教堂會議過去幾個月，他們不時會與中原中也碰面，對於公主魔女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不再時刻擔心她會突然散播詛咒，再次控制其他人的精神。
沒想到平時看著乖巧安靜的魔女，一旦暴走失控詛咒會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遍布整個西西裏的上空，繼續這樣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詛咒的力量會遍布整個意大利再向外擴散蔓延去全世界。
“詛咒的源頭在前面，我們先過去。”
不管原因是什麽，他們都要找到公主魔女，停下她不斷釋放詛咒的行為。
繼續這樣下去，別說西西裏，整個意大利都要亂了。
……
詛咒的中心，人偶大小的公主魔女飛上高空，烈烈的風吹過紮束起來的長卷發，蓬松的裙擺飛揚，漆黑的詛咒顏色幾乎要把整個魔女染黑。
中原中也挑選的發帶與長卷發混在一起，綁好的蝴蝶結一點點松脫，發帶被風裹挾著吹走。
長發散落下來，公主魔女茫然伸手抓握一下什麽都沒有抓住。
絕望的詛咒不再是沿著裙面上的花紋溢出，而是全身性的大範圍溢出擴散，後背、頭發、雙手……
源源不斷沒有止境，公主魔女好似整個存在都化身詛咒的容器，原本只是有一個缺口溢出詛咒，現在卻是全身都出現裂痕，詛咒的力量瘋狂擠著縫隙沖出去。
把公主魔女內心的仿徨、茫然、恐懼，全部化作詛咒的力量釋放出去。
“柚杏！柚杏！”
有什麽人在喊著她的名字。
不是屬於公主魔女的名字，而是更久更久以前的名字。
但她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不知道呼喊她的人是誰，他又在什麽地方。
詛咒不斷洩出，絕望的情緒不僅壓抑著受到詛咒侵蝕的人，這份力量與痛苦同樣控制束縛住公主魔女的心。
如毒液如錐刺腐蝕、刺穿公主魔女冰冷的瓷心。
很痛、很痛。
痛得她難以思考，無法作出正確的判斷。
什麽是正確，什麽又是不正確。
賜予幸福是正確，散播詛咒是不正確。
快要裂開的疼痛纏繞著她，意志和行動快要劈成兩半，公主魔女無暇再去思考什麽是正確、什麽是真正的幸福。
魔女白瓷一樣的皮膚表面出現裂紋，如同微笑面具裂開時一般，一塊一塊落下碎片露出其中烏黑如泥沼的濃稠臟汙。
“……”她茫然昂著頭，緊緊閉上的雙眼什麽都無法看見，點綴在左右眼角下方的三顆珍珠裝飾不斷落下，再生出新的珍珠掉落。
公主魔女外表遍布著樹根一樣的裂痕，裂開一塊塊碎片缺口落下，先是手臂、再是雙腿，裂開的地方噴湧出更多更多的濃稠黑液落下化作高濃度的詛咒，散播在空間中呼吸一次都會刺得魔法少女的肺部生痛。
這樣的感覺，正在從魔法少女蔓延向沒有魔力的人。
詛咒如同刀刃刮過皮膚的表面，皮膚表面如同公主魔女一般裂開，不同的是人類的血肉是紅色的，皮膚裂開以後，其下暴露出的地方都是猩紅的血肉以及隱約可以見的深深白骨。
“不行，魔女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解除魔法少女狀態的露西被詛咒壓得跪坐在地上，捂住口鼻壓抑低咳，身體受到詛咒的壓制不止顫抖。
她們都低估了公主魔女。
這不是她們可以對付的存在，不管再來多少個魔法少女都不可能獲勝。
它與魔獸之流的存在，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她們僅僅是呆在魔女釋放的詛咒之間都要有無法呼吸和行動的痛苦，詛咒不斷侵蝕著她們的靈魂寶石，不想在這裏結束，絕對不能變身成魔法少女。
可是不使用魔力，僅僅憑著她們的意志與身體去抵抗魔女的詛咒也是無濟於事。
這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抵抗的存在。
露西捂住口鼻，眼睛口鼻都被詛咒刺得澀痛，生理性的淚水不斷溢出。
她側頭看向倒地蜷縮著身體的珍妮和海倫，強烈的詛咒毒液侵蝕著她們的身體，讓她們無暇顧忌身上的其他疼痛。
與魔女的詛咒相比，骨折的手臂根本算不上什麽疼痛。
能力稍弱的魔法少女已經失去意識，身體表面爆開道道血痕，整個人躺在血泊生死不知，僅有不時的一下抽搐證明她們沒有死去。
露西不禁苦笑。
魔法少女就是這樣的存在。
只要靈魂寶石不碎裂、不渾濁，她們就會如上足發條的人偶，持續不斷的戰鬥，一直到她們的能源斷絕，再無法戰鬥才會在破碎銷毀之前被圓環之理帶走。
在許下願望的時候，她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存在。
魔法少女的奇跡和希望，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所以丘比邀請她們一起去討伐魔女的時候，露西只遲疑過一下很快答應了它。
但是現在……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帶著珍妮和海倫一起過來。
她的兩個妹妹會因為她的錯誤判斷死在這裏，死在魔女的詛咒之下，沒有成功討伐魔女，更沒有做成什麽事。
“咳咳、咳……”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請救救她的妹妹們。
她們不應該和她一起葬身在這裏。
這是她的錯誤，不是她們的。
她們會成為魔法少女也是因為她，不管是上帝亦或是什麽神明都好，請不要再讓她們為她的錯誤付出代價。
生理性的淚水與痛苦的淚水湧溢出眼眶，露西的嗓子已經因為詛咒無法發出聲音。
“嘶……真痛啊……”
嘶啞微弱的聲音自一旁傳來，露西睜大眼睛努力看過去，肆虐的詛咒迷霧之下，不久前切割打破微笑面具的千尋攤開手腳平躺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低低笑著道：“還以為靈魂寶石什麽傷都能治療，原來也就這種水平……真遜、真遜……”
她註意到露西的視線，側一下頭看向她，扯出一個微笑道：“我是無法打敗魔女了，不過有全世界給我陪葬……哈哈也不錯啊……”
千尋討厭魔法少女。
她討厭丘比、討厭魔獸、討厭忍者……
更討厭自己。
她討厭身為魔法少女的自己、討厭懦弱屈服於父親為他許願的自己，成為魔法少女變成不死不活的僵屍、活死人……
世界毀滅就好了。
她不止一次這麽想。
這個世界糟糕透頂，她從小生活的忍者世家更是世上臟汙納垢最嚴重的地方，女孩子出生在這種地方，不是被洗腦成為家族的傀儡就是成為生育機器，沒有半點話語權。
誰讓女孩子天生體能不如男性。
不管她付出多少的努力與汗水都無法超過家族的男忍者，女忍者只配學習色.誘術，以身體去色.誘目標暗殺對方，女性是沒有資格繼承家族姓氏的。
這樣的話，她從小聽到大，服從命令四個字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哪怕千尋知道成為魔法少女的願望應該是為自己許下，她也無法反抗父親。
嚴厲的父親與忍者世家的家規如同鎖鏈，緊緊纏繞著她的精神，令千尋不敢生出半點反抗的想法。
變成這幅鬼樣子的人是她。
享受願望好處的人是父親。
這個世界快點毀滅好了。
她不止一次這麽想。
“……我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千尋平躺在草地上，怔怔看著天上不斷擴散的詛咒，低聲咳著血道：“在距離西西裏兩千米的海島上，有一把苦無插在上面，連接著我的線……”
她早有預料自己可能打不過中原中也和魔女。
千尋是個自私的孩子。
她早早給自己留下後路，哪怕失敗也有逃走的機會。
千尋攥住手心裏召喚出來的靈魂寶石，側一下頭看向其他的魔法少女，神情與剛才不同異常的平靜，說道：“給你們了……咳咳、如果僥幸魔女的詛咒沒有擴散到那裏，你們可能會活著……要是不幸，詛咒都到了那裏，我們就一起死吧。”
透明的絲線纏繞上或暈倒或蜷縮著身體難以動彈的魔法少女，快速收縮拉拽著她們的身體往另一把苦無的方向而去。
她已經沒有什麽力氣，操控絲線拖拽著她們肯定不如自己開始想的從容自在。
不過人都快死了，就不要想這麽多了。
魔法少女掉一層皮又不會死，繼續呆在這裏才是必死無疑。
千尋的靈魂寶石在受到詛咒侵蝕的同時繼續大量耗費魔力，寶石渾濁的速度很快，幾乎沒兩下就要完全渾濁。
想要拖走送出去的魔法少女，可能不到海島的範圍，堪堪落在西西裏的海邊。
畢竟開始預想的只是自己一個人逃跑，現在卻是想要把所有人送出去。
拖出去一兩公裏已經是極限了。
“我還是好討厭這個世界，巴不得它趕緊毀滅……”
千尋平靜躺在地上，手心攥著的靈魂寶石已經完全渾濁。
濃郁的詛咒力量遮蔽住天空，她想再看一眼公主魔女都看不見，“不過……如果說有什麽改變了的話……”
可能是魔法少女吧。
她不再討厭魔法少女了。
就算是許下可笑的願望，靈魂被抽出變成一塊破石頭，離開身體超過百米就會倒下。
似乎都不再是一件讓人憎惡的事。
其他的魔法少女與她不同，她們都是代表愛與奇跡的魔法少女。
她只是個自私鬼。
她們和她不一樣，如果說世界毀滅，她還希望有什麽人可以活下去。
可能就是與她一樣成為魔法少女的笨蛋吧。
“一點都不痛……好神奇……”
千尋扯著嘴角笑一下，靈魂寶石完全渾濁以後，她反而變得一點都不痛了。
粉發金眸的溫柔神明出現，純白潔凈的羽翼如同天使一般舒展，長發與純白的衣裙飛揚飄散。
圓環之理微笑著向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你也是個笨蛋啊，”直到要被圓環之理指引帶走的一刻，千尋終於明白圓環之理到底是什麽，這個世界又是什麽，公主魔女作為世界的錨點，她是唯一無法得到拯救的魔法少女。
圓環之理曾經也不過是一個魔法少女。
她叫鹿目圓，是一個犧牲自己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笨蛋。
背負所有的詛咒與絕望，溫柔的神明救贖所有的魔法少女，使得她們不必經歷變成魔女的痛苦。
千尋握住圓環之理的手，回頭看向半空的公主魔女，問道：“她怎麽辦？”
要繼續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嗎？
留下這個笨蛋自己一個承受痛苦與絕望，成為指引圓環之理降落的錨點。
“我們把她一起帶走吧。”
繼續留著公主魔女在這裏，她的絕望與詛咒很快遍布整個世界，所有人都無法幸免，所有人都會深陷詛咒的痛苦。
魔法少女也不會例外。
她們無法在滿是詛咒的世界生存。
倒不如把公主魔女帶走，就算圓環之理以後無法再定位到這個世界，好歹她們還有一線活下去的機會。
“再等一等。”圓環之理充滿神性的金眸看向半碎裂露出其下渾濁烏黑，不斷滴落噴出詛咒的公主魔女，肆虐的詛咒化作有形的鞭劍抽向一切想要靠近她的人。
在浩瀚廣闊的天地間，有一個赭發藍眸的少年拼命想要靠近她。
哪怕已經傷痕累累，口鼻被中心源頭的詛咒沖擊得溢出鮮血。
中原中也依舊沒有放棄。
詛咒不是實質性可以靠重力抵禦的存在，它們和蘭波的亞空間異能一樣都是中原中也的異能無法直接防禦的能力。
但這並不會成為中原中也放棄靠近柚杏的理由。
他雙臂交叉在前擋住化作密集鞭劍不斷揮落的詛咒力量，大聲喊道：“柚杏——”
低沈嘶啞的聲音幾乎要喊破嗓子。
喉嚨正在不斷不斷往外冒出鮮血，若是千尋沒有估計錯，中原中也身體內部的傷完全不比表面要輕。
她心情突然有點覆雜：“這小子不要命了。”
“公主魔女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聽見他的聲音，繼續這樣下去，不等他靠近魔女，詛咒已經先一步殺死他。”
就算中原中也是異能者，他的身體終歸是普通的人類，很難扛得住這樣巨量的詛咒。
足以顛覆全世界的詛咒量，不是一個兩個人類的身體可以扛下來。
與鋪天蓋地的詛咒相比，中原中也不過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風飄搖難以控制好自己的方向，自由去往想要抵達的地方。
越是想要靠近，越是難以靠近。
“蠢貨，現在轉身逃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公主魔女的詛咒可能會摧毀這個世界所有人的精神，但不會有人真正死去，只是這個世界永遠沈浸在絕望與死寂之中。
魔法少女無法在純粹的詛咒世界生存。
但沒有魔力的人不同，他們與魔法少女相比有著另外的強大。
“沒什麽好看的，”千尋不感興趣轉開視線，篤定道：“這小子死定了。”
被千尋斷言死定了的中原中也卻沒有絕望。
他放下架擋在面前的雙臂，任由詛咒的力量揮擊、刺向身體，原本整潔幹凈參與過一場戰鬥都沒有淩亂弄臟的西裝，開出一道道口子隱約露出其中滲著鮮血的肌膚。
“柚杏，我說過……我會帶你回去橫濱，回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約會、第一次交往的地方……”
中原中也半垂眼眸，焦急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
他脫下裹住雙手的皮手套，攥在手裏一下松開看著它們被詛咒卷起的風吹散撕裂。
“不要怕，我很快帶你回家。”
深邃的鈷藍色眼眸擡起，穿過重重的詛咒看向破碎大半，斷開一條手臂和兩只腳，面上碎裂缺口，殘破不堪的公主魔女。
他的愛人在那裏。
他要去把她接回來。
“汝、陰郁而汙濁之寬容，”他踩著虛空沒有落點的位置，神色平靜勾起一抹柚杏最喜歡的笑容，一步步走向她，詛咒擦過他的臉，留下一道血痕，血液順著裂開的皮膚縫隙流下趟過臉頰如同一道長長的血淚，滴落衣服上、滑過臉頰下頜和脖頸，染紅頸上的項圈與側面的魔女之吻。
他低聲吐出最後的字句：“勿覆擾……吾安眠。”
解除封印命令式的句子，他早已爛熟於心，因為公主魔女很喜歡唱這一句，如同歌謠一般把代表著中原中也被逼上絕路，不得不使用的最後絕招，變成可愛的聲音久久回蕩在他的腦海、心口。
對於解除荒霸吐封印的句子，中原中也每一次念起都會有不同的心情。
不得不使用與沒有退路，這兩種時候有什麽不同。
中原中也不清楚，他也沒有認真想過。
每一次使用過汙濁，他都會變得格外疲憊，想要睡過去。
以前為了自己、為了港口黑手黨使用汙濁是什麽樣的心情，中原中也已經忘記了。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想的。
他會把柚杏帶回家。
就算太宰治不在這裏，柚杏的意識也很可能無法再使用暗示把打開的命令式重新封印回去。
中原中也可能會死。
這些事，他都想過。
“要是連自己愛的女人都留不下來，我還算什麽男人。”
汙濁猙獰的瘢痕在皮膚表面蔓延，深藏身體內部的力量浮現出來，封鎖緊閉的大門打開褫奪中原中也的意志，不斷下沈釋放出所有的力量。
他弓起身體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和笑聲。
重力球凝聚在手邊，徑直甩出撞飛詛咒化作的鞭劍。
他踩著空無一物的半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戀人，重力球劈開大量聚集的詛咒為中原中也開出一條通往公主魔女的道路。
密集聚攏化作殘暴鞭劍守護著公主魔女的詛咒力量一步步被化解破開。
魔女的結界在公主魔女背後展開，手持骨劍的使魔沖出結界，他們面上的面具如同公主魔女一般破碎開裂，露出空洞無物的一面，詛咒如霧聚攏在面具破裂的位置。
十數把骨劍批向中原中也，他不閃也不躲，單手握住一個重力球抵住所有使魔揮下的骨劍。
重力球碾碎他們的骨劍與手臂，使魔們的身體再次出現更深的裂紋，噴出毒氣一般的詛咒撲向中原中也。
他手中的重力球一下變大數倍，強大的吸引力增加數倍把使魔們的攻擊與詛咒都吸過去。
重力球與詛咒的力量同時攪動空氣。
強大的力量對撞，仿若大氣都因此震顫。
“……”破碎的公主魔女不知道是什麽人在靠近。
她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痛苦與絕望源源不斷從缺口的位置噴湧而出。
她因此感到一點放松與暢快，只要把身體裏的詛咒全都釋放出來，或許她將不會再痛苦。
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絕望。
把所有的不幸都揮灑向人間，讓自己得到解脫。
埋藏在公主魔女身體裏的瓷心浸泡在濃稠的絕望之中，正在一點一點轉變成別的模樣。
一種更為危險、更為恐怖，一言一語之間可以輕易操控所有人精神世界的存在。
無論是否有魔女之吻的烙印，無論精神意志強韌或是薄弱，強大如最絕望的惡都會改變他們的所思所想，徹底把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化作無法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永遠不會得到幸福。
永遠不會感到幸福。
絕望與痛苦會如永夜籠罩於所有人的精神世界，惡面的意識與負面情緒會大量湧出，牢牢纏繞住所有人。
沒有人會因此幸免。
沒有人可以得到幸福。
徹底拋棄自我的公主魔女，高尚的性質也會蕩然無存。
“……”利用重力球破開一切阻礙的中原中也，終於來到公主魔女身前，破碎不堪的瓷人偶只差一擊就會徹底破碎。
與微笑面具十分相似的面容殘破餘下半張，不斷落下珍珠的眼角一塊發出裂響，脫離公主魔女的身體落下。
她已經不會再落下珍珠。
她已經沒有可以哭的聲音。
落下的面具碎片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接住，緊閉的眼睫以及下方眼角位置的珍珠脫離穿過中原中也的指縫落下，沒有再生出新的珍珠。
“他要殺了她嗎？”
千尋望向好不容易靠近公主魔女的中原中也，道：“我以為他死定了，不自量力在那種狀態下靠近她。”
沒想到中原中也的實力遠不止表面表現出來的部分，他打敗她們甚至沒有用上這個重力球，僅憑著體術和異能把她們二三十個魔法少女打敗。
“我們不去把她帶回來嗎？”
如果公主魔女死了，這個世界會失去錨點。
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觸碰這個世界，她與千尋沒有立刻離開也是因為這個，現在離開她們無法再回來這裏把柚杏帶走。
粉發金眸的溫柔神明微笑著道：“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什麽？”千尋不解問道：“我們不管她了嗎？”
這個世界唯一墮落成魔女的笨蛋。
要是圓環之理都不去拯救她，還有什麽人可以拯救她。
“她喜歡的人。”
千尋怔一下，看著圓環之理溫柔而輕聲道：“那個人已經定下無論如何都會拯救她的決心。”
她看見了。
柚杏得到拯救，脫離魔女的軀殼回到深愛的人身邊的未來。
這個世界不會陷入永夜與絕望。
無論再有多少次，他都會堅定不移走向柚杏握住她的手帶她回家。
“千尋，我們走吧。”
圓環之理握住千尋的手，帶她去往所有魔法少女的歸處。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魔女。
所有的魔法少女都不會再感受到這份痛苦與絕望。
“柚……杏……”
握住公主魔女面上碎片的中原中也低著頭，先前邁出一步，重力球在他身後飛舞著擋下詛咒與使魔們的攻擊。
公主魔女一點點後退。
她認不出中原中也。
連結的靈魂在微笑面具破碎的一刻斷開，她無法通過靈魂或是聲音、內心世界認出中原中也。
她不知道是誰過來了。
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公主魔女釋放的詛咒化作百鞭之劍重重抽向中原中也把他所有的重力球全部打飛出去。
他的後背沒有半點防備。
他卻好似什麽都不害怕一般，上前輕輕抱住公主魔女，珍而重之把她擁入懷抱。
中原中也早前設定好的命令式，通過觸碰公主魔女把打開的門再次關閉，遍布在他皮膚表面的猙獰瘢痕慢慢褪去消失。
脫離汙濁狀態，他的身體近乎脫力沒有半點力氣再應對身後的詛咒與使魔們。
詛咒的鞭劍與使魔的骨劍狠狠劈砍向他的後背。
鋒銳森寒的殺氣直逼大腦皮層，催促著中原中也做出反擊或是防禦的動作。
但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
或者說，中原中也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防禦或是組織起反擊的力量。
“不怕，我來帶你回家。”
揮砍橫掃過來的鞭劍和骨劍將將停止在刺穿中原中也或是把他鞭打成兩節之前，森寒的冷意化作勁風撕裂他後背的衣服。
一線血絲慢慢湧溢而出。
中原中也再沒有力氣使用重力，他緊緊抱著懷裏的公主魔女，不敢用力也不敢松開再讓她受驚離開。
少年的身體直直從半空墜落。
席卷如狂暴風浪的詛咒一瞬間停歇下來，使魔們垂下手中的骨劍，沒有追趕過去砍殺中原中也。
平息下來的詛咒如同普通的迷霧，雖然遮擋視線，但不是完全不能視物。
“他們在那裏。”沢田綱吉和迪諾總算是看到他們。
他們剛才一直受到詛咒的阻礙，就算彭格列的超直感可以準確判斷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可如同詛咒妨礙中原中也一樣，他們也受到詛咒的攻擊，沒有找到實質性存在的東西之前很難組織起有限的反擊。
火焰推動著沢田綱吉靈活拐彎飛行過去，拉扯住不斷下墜的中原中也。
他身上的傷很重，遠比沢田綱吉和迪諾他們要狼狽。
越是靠近公主魔女，遭受到的詛咒攻擊越是猛烈。
中原中也為了早一點過去，幾乎是不管不顧與詛咒對上，之後更是在無法跨越過來的時候，直接使用汙濁狀態，利用重力球突破。
可以說，如果中原中也不是異能者，光是他身上的傷已經夠他死上好幾回。
“……是你啊，彭格列。”
他艱難擡一下眼皮，扯著嘴角護住公主魔女，啞聲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要是沒有沢田綱吉拉拽這一下，他不知道會不會在下墜的時候，直接失去意識。
血液凝在中原中也的眼睫，輕顫一下垂眸看向懷裏的魔女，缺了一只手、斷開兩只腳、面上也有殘缺的部分。
同樣的狼狽與糟糕。
不過還是有一點值得慶幸，公主魔女的身體沒有再繼續破碎。
她維持在這個破敗的狀態，沒有繼續碎裂但也沒有修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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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息之間，瘋狂湧出的詛咒遮蔽西西裏的上空，濃郁壓抑、遮天蔽日把魔法少女眼前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絕望的詛咒大肆散播如同毒物瘴氣刺痛魔法少女的嗓子。
她們捂住口鼻，狼狽嗆咳起來。
一個接著一個被迫解除魔法少女的狀態，再不解除變身的狀態，公主魔女的詛咒會徹底侵蝕她們的靈魂寶石，把她們一下染上渾濁的顏色。
可就算解除了變身的狀態，呼吸的時候還是會帶著刺痛的感覺。
每一下的呼吸都變成鋸口鈍刀子磨著氣管，刺痛難耐逼著她們眼睛都泛出紅色，冒出一絲絲的紅血絲。
這不是靈魂寶石可以拂去的疼痛。
魔女的詛咒不僅於普通人有害，對魔法少女而言更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是她們從未遇見過濃烈到快要形成實質，僅僅是呆在詛咒彌漫的範圍都會刺痛皮膚與呼吸的超高濃度詛咒。
公主魔女的詛咒力量如同毒物，飽含著深深的絕望與痛苦迷茫。
她找不到自己的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絕望與痛苦迷茫彌漫公主魔女的心底，外表如同精美怪誕瓷人偶的魔女一下被打破掩蓋真實自我的微笑面具，失去看透旁人內心世界的能力。
她無法再分辨周圍的人內心世界。
不知道什麽人在渴求幸福，什麽人堅守自我不願去往魔女結界生活。
她什麽都無法分辨，什麽都看不懂，世界一片黑暗陌生。
沒有讓她熟悉的氣息，沒有讓她熟悉的聲音。
失去微笑面具的魔女與眼盲耳聾的貓咪無異，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炸開渾身的毛發把自己的所有尖刺都朝向外界，嘶聲哈氣威脅周圍的人都不許靠近她。
世界一片黑暗寂靜無聲的貓咪弓起身體，炸開渾身的毛發向一切她覺得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存在威嚇。
公主魔女的身體飛上西西裏的上空，源源不斷沒有止境的詛咒力量釋放出來。
全部化作壓抑絕望的力量褫奪精神薄弱者的意識世界，滿溢的絕望思想占據他們的頭腦，歪斜的王冠標記在他們的手背上亮著邪惡不詳的光芒。
不管是政府的議員還是警察局的警察、路面行走的市民，全都一瞬間失去自我意識，大腦全部都被壓抑絕望的低落情緒占據。
失去視線焦距，渾渾噩噩走到沒有屋檐遮蔽的地方，眼神空洞而絕望朝著天空上方不斷蔓延的詛咒舉起雙手，著魔一般微笑落淚呼喊著幸福世界的拯救。
“請救救我……救救我……”
“把我帶走，帶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無望的世界……”
“上帝啊……天使啊……如果你們真的存在，為什麽不拯救這個世界？這樣無望的世界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嗎？”
精神的崩潰僅僅在一瞬間。
不管是成年人亦或是未成年的孩子都會有自己的苦惱，難以對人言說的苦悶與壓抑，魔女的絕望力量無限放大他們心中的絕望。
曾經予以他們虛假幸福的詛咒力量，在公主魔女徹底失控暴走以後，連這點虛假的幸福都無法再為他們提供。
當魔女陷入迷茫與絕望，否定自身的意義時，詛咒的力量也會變成磨碎精神的毒藥，腐蝕他們的精神、蠶食他們的意識，放大痛苦與壓抑絕望的情緒，壓過心中的幸福與微小的正向情緒。
人類的意志有時候很堅強，不管經歷多少痛苦，只要有一點的好事、一剎那的愉悅情緒都能讓他們繼續堅持下去。
世界再痛苦，依舊有一點美好之處，值得他們繼續努力生活下去。
可人類的意志有時候又很脆弱，接連不斷的絕望打擊，深深壓制住生的希望，餘下的全是痛苦的感受，再有趣的事都無法讓他們的嘴角提起一下，沈重的壓抑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精神重重擊垮。
“羅馬裏歐！”
加百羅涅首領的得力助手受到魔女的詛咒影響，深深沈浸在絕望當中，搖搖晃晃走到外面昂頭望著天空，哽咽著痛哭：“首領……”
強烈的絕望把他拉回過去加百羅涅九代首領死去的時候，痛苦與壓抑到沈痛絕望的情緒不斷上湧擠壓著精神，眼淚不斷落下痛苦積聚在心底無法排解。
“阿綱，這不會是……”
迪諾面色凝重看向沢田綱吉，幾個月前的教堂會議，迪諾帶著手下參加，親眼見過魔女烙下標記的人都會變得精神恍惚，無法保存自我意識。
當時羅馬裏歐也有一起去，但是他並沒有受到魔女的影響，更不會想要進入魔女的結界。
公主魔女曾經烙下的魔女之吻都在夏油傑前往意大利的時候，收費為他們祛除，不管是他還是家族的其他人身上都沒有魔女的標記。
但這一次不同，魔女之吻構築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奪走了羅馬裏歐的意志，變得相當不對勁的樣子。
不止迪諾身邊的羅馬裏歐，沢田綱吉身邊的守護者也有受到影響的人。
獄寺隼人和笹川了平。
他們兩個都是上一次被魔女標記，意志沒有受到控制的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次會受到影響，彭格列的其他守護者不在這裏，沢田綱吉無法確定外出的成員是否有受到影響。
“柚杏失控了。”
沢田綱吉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當初他預感到他們繼續和中原中也在教堂發生沖突，可能會發生很糟糕的事。
或許，指的是這種情況。
魔女的詛咒力量比上一次更加狂猛□□，與前一次相比，教堂會議洩出去的詛咒，簡直是玩鬧一樣的小動作。
根本沒有動上真格。
沢田綱吉點燃火焰，楓紅色眼眸沈靜望向迪諾，道：“我要過去源頭那邊。”
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平靜安分數個月都沒有爆發過的公主魔女一舉暴走。
“等等、阿綱，我跟你一起去。”
迪諾點燃火焰送入匣兵器，高大的白馬燃著橙色火焰在半空跑過一圈優雅落地，他翻身利落上馬，看一眼羅馬裏歐，鄭重道：“羅馬裏歐，你放心吧，我絕對會讓你恢覆的。”
白馬載著迪諾追上沢田綱吉向著天空源源不斷擴散出詛咒的中心而去。
他們都不是術師，沒有看見詛咒的力量。
唯有順著沢田綱吉的超直感一路追蹤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
“對了，我有買看見柚杏的眼鏡！”
雖然中原中也所在的港口黑手黨沒有與彭格列結盟，但他們因為奧菲托和本格的事一同聚集在一起，交換過幾次情報。
公主魔女一直都在中原中也身邊，他們交往情報的時候，她會乖乖抱著糖果在桌上吃，偶爾吃著糖會想要餵給納茲和瓜它們。
與正常情況下無法直接看見公主魔女的非術師、非魔法少女不同，匣兵器動物的眼睛都可以看見她，它們依靠力量的氣息去辨別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
迪諾出於好奇買過一副術師的眼鏡，只要戴上平平無奇的眼鏡，視線中立刻會出現一點不同的存在。
公主魔女靠在小獅子納茲和匣兵器貓瓜的身邊，不時伸手摸摸它們，得到瓜貓劈頭蓋臉的舔舔，經常會弄她一身口水。
她抱著糖果，微笑面具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卻莫名能通過動作給人一種她很茫然的感覺。
彭格列的小動物匣兵器與公主魔女，如同家族之間的小朋友外交，相互之間關系友好和諧，平時呆在一起也不會發生什麽事端。
離開的時候，中原中也會招呼她回來。
“眼鏡……眼鏡……”
迪諾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掏自己的口袋。
“找到了！”手指觸碰到眼鏡的一瞬間，他面上一喜不知怎的，抓著眼鏡的手直接一滑。
平平無奇的黑框眼鏡從半空向下墜落。
沢田綱吉掌心間的火焰噴薄而出，靈活轉動飛行的方向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接住黑框眼鏡。
“迪諾先生，你的眼鏡。”
他毫不意外迪諾會突然手滑，離開自己部下的迪諾很快會變成一個超級廢材，手腳打結、平地摔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沢田綱吉舉起眼鏡還回去的時候，掃過鏡片一眼，眸光一頓舉起朝向天空的方向。
漫無邊際的詛咒力量遮蔽住天空，鋪天蓋地看不到盡頭。
不僅如此，詛咒的力量仍在繼續往外擴散。
“迪諾先生，眼鏡借我一下。”
沢田綱吉戴上眼鏡，飛上更高的地方從高處俯瞰西西裏，下方的景致不斷不斷縮小，一座城市都盡數化作模型大小，遮蔽天空的詛咒仍看不見盡頭。
他凝著眉頭，神色冷靜平淡道：“詛咒已經遍布整個西西裏，繼續這樣下去覆蓋整個意大利，估計一個小時都不用。”
“什麽……？！”迪諾接過他遞還回來的眼鏡，連忙給自己戴上一看，近乎錯愕道：“怎麽會蔓延這麽厲害？”
上一次的詛咒根本沒有這樣的力量，就算是糾成龍形沖出教堂向外擴散也沒有這麽嚴重。
教堂會議過去幾個月，他們不時會與中原中也碰面，對於公主魔女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不再時刻擔心她會突然散播詛咒，再次控制其他人的精神。
沒想到平時看著乖巧安靜的魔女，一旦暴走失控詛咒會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遍布整個西西裏的上空，繼續這樣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詛咒的力量會遍布整個意大利再向外擴散蔓延去全世界。
“詛咒的源頭在前面，我們先過去。”
不管原因是什麽，他們都要找到公主魔女，停下她不斷釋放詛咒的行為。
繼續這樣下去，別說西西裏，整個意大利都要亂了。
……
詛咒的中心，人偶大小的公主魔女飛上高空，烈烈的風吹過紮束起來的長卷發，蓬松的裙擺飛揚，漆黑的詛咒顏色幾乎要把整個魔女染黑。
中原中也挑選的發帶與長卷發混在一起，綁好的蝴蝶結一點點松脫，發帶被風裹挾著吹走。
長發散落下來，公主魔女茫然伸手抓握一下什麽都沒有抓住。
絕望的詛咒不再是沿著裙面上的花紋溢出，而是全身性的大範圍溢出擴散，後背、頭發、雙手……
源源不斷沒有止境，公主魔女好似整個存在都化身詛咒的容器，原本只是有一個缺口溢出詛咒，現在卻是全身都出現裂痕，詛咒的力量瘋狂擠著縫隙沖出去。
把公主魔女內心的仿徨、茫然、恐懼，全部化作詛咒的力量釋放出去。
“柚杏！柚杏！”
有什麽人在喊著她的名字。
不是屬於公主魔女的名字，而是更久更久以前的名字。
但她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不知道呼喊她的人是誰，他又在什麽地方。
詛咒不斷洩出，絕望的情緒不僅壓抑著受到詛咒侵蝕的人，這份力量與痛苦同樣控制束縛住公主魔女的心。
如毒液如錐刺腐蝕、刺穿公主魔女冰冷的瓷心。
很痛、很痛。
痛得她難以思考，無法作出正確的判斷。
什麽是正確，什麽又是不正確。
賜予幸福是正確，散播詛咒是不正確。
快要裂開的疼痛纏繞著她，意志和行動快要劈成兩半，公主魔女無暇再去思考什麽是正確、什麽是真正的幸福。
魔女白瓷一樣的皮膚表面出現裂紋，如同微笑面具裂開時一般，一塊一塊落下碎片露出其中烏黑如泥沼的濃稠臟汙。
“……”她茫然昂著頭，緊緊閉上的雙眼什麽都無法看見，點綴在左右眼角下方的三顆珍珠裝飾不斷落下，再生出新的珍珠掉落。
公主魔女外表遍布著樹根一樣的裂痕，裂開一塊塊碎片缺口落下，先是手臂、再是雙腿，裂開的地方噴湧出更多更多的濃稠黑液落下化作高濃度的詛咒，散播在空間中呼吸一次都會刺得魔法少女的肺部生痛。
這樣的感覺，正在從魔法少女蔓延向沒有魔力的人。
詛咒如同刀刃刮過皮膚的表面，皮膚表面如同公主魔女一般裂開，不同的是人類的血肉是紅色的，皮膚裂開以後，其下暴露出的地方都是猩紅的血肉以及隱約可以見的深深白骨。
“不行，魔女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解除魔法少女狀態的露西被詛咒壓得跪坐在地上，捂住口鼻壓抑低咳，身體受到詛咒的壓制不止顫抖。
她們都低估了公主魔女。
這不是她們可以對付的存在，不管再來多少個魔法少女都不可能獲勝。
它與魔獸之流的存在，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她們僅僅是呆在魔女釋放的詛咒之間都要有無法呼吸和行動的痛苦，詛咒不斷侵蝕著她們的靈魂寶石，不想在這裏結束，絕對不能變身成魔法少女。
可是不使用魔力，僅僅憑著她們的意志與身體去抵抗魔女的詛咒也是無濟於事。
這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抵抗的存在。
露西捂住口鼻，眼睛口鼻都被詛咒刺得澀痛，生理性的淚水不斷溢出。
她側頭看向倒地蜷縮著身體的珍妮和海倫，強烈的詛咒毒液侵蝕著她們的身體，讓她們無暇顧忌身上的其他疼痛。
與魔女的詛咒相比，骨折的手臂根本算不上什麽疼痛。
能力稍弱的魔法少女已經失去意識，身體表面爆開道道血痕，整個人躺在血泊生死不知，僅有不時的一下抽搐證明她們沒有死去。
露西不禁苦笑。
魔法少女就是這樣的存在。
只要靈魂寶石不碎裂、不渾濁，她們就會如上足發條的人偶，持續不斷的戰鬥，一直到她們的能源斷絕，再無法戰鬥才會在破碎銷毀之前被圓環之理帶走。
在許下願望的時候，她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存在。
魔法少女的奇跡和希望，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所以丘比邀請她們一起去討伐魔女的時候，露西只遲疑過一下很快答應了它。
但是現在……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帶著珍妮和海倫一起過來。
她的兩個妹妹會因為她的錯誤判斷死在這裏，死在魔女的詛咒之下，沒有成功討伐魔女，更沒有做成什麽事。
“咳咳、咳……”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請救救她的妹妹們。
她們不應該和她一起葬身在這裏。
這是她的錯誤，不是她們的。
她們會成為魔法少女也是因為她，不管是上帝亦或是什麽神明都好，請不要再讓她們為她的錯誤付出代價。
生理性的淚水與痛苦的淚水湧溢出眼眶，露西的嗓子已經因為詛咒無法發出聲音。
“嘶……真痛啊……”
嘶啞微弱的聲音自一旁傳來，露西睜大眼睛努力看過去，肆虐的詛咒迷霧之下，不久前切割打破微笑面具的千尋攤開手腳平躺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低低笑著道：“還以為靈魂寶石什麽傷都能治療，原來也就這種水平……真遜、真遜……”
她註意到露西的視線，側一下頭看向她，扯出一個微笑道：“我是無法打敗魔女了，不過有全世界給我陪葬……哈哈也不錯啊……”
千尋討厭魔法少女。
她討厭丘比、討厭魔獸、討厭忍者……
更討厭自己。
她討厭身為魔法少女的自己、討厭懦弱屈服於父親為他許願的自己，成為魔法少女變成不死不活的僵屍、活死人……
世界毀滅就好了。
她不止一次這麽想。
這個世界糟糕透頂，她從小生活的忍者世家更是世上臟汙納垢最嚴重的地方，女孩子出生在這種地方，不是被洗腦成為家族的傀儡就是成為生育機器，沒有半點話語權。
誰讓女孩子天生體能不如男性。
不管她付出多少的努力與汗水都無法超過家族的男忍者，女忍者只配學習色.誘術，以身體去色.誘目標暗殺對方，女性是沒有資格繼承家族姓氏的。
這樣的話，她從小聽到大，服從命令四個字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哪怕千尋知道成為魔法少女的願望應該是為自己許下，她也無法反抗父親。
嚴厲的父親與忍者世家的家規如同鎖鏈，緊緊纏繞著她的精神，令千尋不敢生出半點反抗的想法。
變成這幅鬼樣子的人是她。
享受願望好處的人是父親。
這個世界快點毀滅好了。
她不止一次這麽想。
“……我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千尋平躺在草地上，怔怔看著天上不斷擴散的詛咒，低聲咳著血道：“在距離西西裏兩千米的海島上，有一把苦無插在上面，連接著我的線……”
她早有預料自己可能打不過中原中也和魔女。
千尋是個自私的孩子。
她早早給自己留下後路，哪怕失敗也有逃走的機會。
千尋攥住手心裏召喚出來的靈魂寶石，側一下頭看向其他的魔法少女，神情與剛才不同異常的平靜，說道：“給你們了……咳咳、如果僥幸魔女的詛咒沒有擴散到那裏，你們可能會活著……要是不幸，詛咒都到了那裏，我們就一起死吧。”
透明的絲線纏繞上或暈倒或蜷縮著身體難以動彈的魔法少女，快速收縮拉拽著她們的身體往另一把苦無的方向而去。
她已經沒有什麽力氣，操控絲線拖拽著她們肯定不如自己開始想的從容自在。
不過人都快死了，就不要想這麽多了。
魔法少女掉一層皮又不會死，繼續呆在這裏才是必死無疑。
千尋的靈魂寶石在受到詛咒侵蝕的同時繼續大量耗費魔力，寶石渾濁的速度很快，幾乎沒兩下就要完全渾濁。
想要拖走送出去的魔法少女，可能不到海島的範圍，堪堪落在西西裏的海邊。
畢竟開始預想的只是自己一個人逃跑，現在卻是想要把所有人送出去。
拖出去一兩公裏已經是極限了。
“我還是好討厭這個世界，巴不得它趕緊毀滅……”
千尋平靜躺在地上，手心攥著的靈魂寶石已經完全渾濁。
濃郁的詛咒力量遮蔽住天空，她想再看一眼公主魔女都看不見，“不過……如果說有什麽改變了的話……”
可能是魔法少女吧。
她不再討厭魔法少女了。
就算是許下可笑的願望，靈魂被抽出變成一塊破石頭，離開身體超過百米就會倒下。
似乎都不再是一件讓人憎惡的事。
其他的魔法少女與她不同，她們都是代表愛與奇跡的魔法少女。
她只是個自私鬼。
她們和她不一樣，如果說世界毀滅，她還希望有什麽人可以活下去。
可能就是與她一樣成為魔法少女的笨蛋吧。
“一點都不痛……好神奇……”
千尋扯著嘴角笑一下，靈魂寶石完全渾濁以後，她反而變得一點都不痛了。
粉發金眸的溫柔神明出現，純白潔凈的羽翼如同天使一般舒展，長發與純白的衣裙飛揚飄散。
圓環之理微笑著向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你也是個笨蛋啊，”直到要被圓環之理指引帶走的一刻，千尋終於明白圓環之理到底是什麽，這個世界又是什麽，公主魔女作為世界的錨點，她是唯一無法得到拯救的魔法少女。
圓環之理曾經也不過是一個魔法少女。
她叫鹿目圓，是一個犧牲自己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笨蛋。
背負所有的詛咒與絕望，溫柔的神明救贖所有的魔法少女，使得她們不必經歷變成魔女的痛苦。
千尋握住圓環之理的手，回頭看向半空的公主魔女，問道：“她怎麽辦？”
要繼續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嗎？
留下這個笨蛋自己一個承受痛苦與絕望，成為指引圓環之理降落的錨點。
“我們把她一起帶走吧。”
繼續留著公主魔女在這裏，她的絕望與詛咒很快遍布整個世界，所有人都無法幸免，所有人都會深陷詛咒的痛苦。
魔法少女也不會例外。
她們無法在滿是詛咒的世界生存。
倒不如把公主魔女帶走，就算圓環之理以後無法再定位到這個世界，好歹她們還有一線活下去的機會。
“再等一等。”圓環之理充滿神性的金眸看向半碎裂露出其下渾濁烏黑，不斷滴落噴出詛咒的公主魔女，肆虐的詛咒化作有形的鞭劍抽向一切想要靠近她的人。
在浩瀚廣闊的天地間，有一個赭發藍眸的少年拼命想要靠近她。
哪怕已經傷痕累累，口鼻被中心源頭的詛咒沖擊得溢出鮮血。
中原中也依舊沒有放棄。
詛咒不是實質性可以靠重力抵禦的存在，它們和蘭波的亞空間異能一樣都是中原中也的異能無法直接防禦的能力。
但這並不會成為中原中也放棄靠近柚杏的理由。
他雙臂交叉在前擋住化作密集鞭劍不斷揮落的詛咒力量，大聲喊道：“柚杏——”
低沈嘶啞的聲音幾乎要喊破嗓子。
喉嚨正在不斷不斷往外冒出鮮血，若是千尋沒有估計錯，中原中也身體內部的傷完全不比表面要輕。
她心情突然有點覆雜：“這小子不要命了。”
“公主魔女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聽見他的聲音，繼續這樣下去，不等他靠近魔女，詛咒已經先一步殺死他。”
就算中原中也是異能者，他的身體終歸是普通的人類，很難扛得住這樣巨量的詛咒。
足以顛覆全世界的詛咒量，不是一個兩個人類的身體可以扛下來。
與鋪天蓋地的詛咒相比，中原中也不過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風飄搖難以控制好自己的方向，自由去往想要抵達的地方。
越是想要靠近，越是難以靠近。
“蠢貨，現在轉身逃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公主魔女的詛咒可能會摧毀這個世界所有人的精神，但不會有人真正死去，只是這個世界永遠沈浸在絕望與死寂之中。
魔法少女無法在純粹的詛咒世界生存。
但沒有魔力的人不同，他們與魔法少女相比有著另外的強大。
“沒什麽好看的，”千尋不感興趣轉開視線，篤定道：“這小子死定了。”
被千尋斷言死定了的中原中也卻沒有絕望。
他放下架擋在面前的雙臂，任由詛咒的力量揮擊、刺向身體，原本整潔幹凈參與過一場戰鬥都沒有淩亂弄臟的西裝，開出一道道口子隱約露出其中滲著鮮血的肌膚。
“柚杏，我說過……我會帶你回去橫濱，回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約會、第一次交往的地方……”
中原中也半垂眼眸，焦急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
他脫下裹住雙手的皮手套，攥在手裏一下松開看著它們被詛咒卷起的風吹散撕裂。
“不要怕，我很快帶你回家。”
深邃的鈷藍色眼眸擡起，穿過重重的詛咒看向破碎大半，斷開一條手臂和兩只腳，面上碎裂缺口，殘破不堪的公主魔女。
他的愛人在那裏。
他要去把她接回來。
“汝、陰郁而汙濁之寬容，”他踩著虛空沒有落點的位置，神色平靜勾起一抹柚杏最喜歡的笑容，一步步走向她，詛咒擦過他的臉，留下一道血痕，血液順著裂開的皮膚縫隙流下趟過臉頰如同一道長長的血淚，滴落衣服上、滑過臉頰下頜和脖頸，染紅頸上的項圈與側面的魔女之吻。
他低聲吐出最後的字句：“勿覆擾……吾安眠。”
解除封印命令式的句子，他早已爛熟於心，因為公主魔女很喜歡唱這一句，如同歌謠一般把代表著中原中也被逼上絕路，不得不使用的最後絕招，變成可愛的聲音久久回蕩在他的腦海、心口。
對於解除荒霸吐封印的句子，中原中也每一次念起都會有不同的心情。
不得不使用與沒有退路，這兩種時候有什麽不同。
中原中也不清楚，他也沒有認真想過。
每一次使用過汙濁，他都會變得格外疲憊，想要睡過去。
以前為了自己、為了港口黑手黨使用汙濁是什麽樣的心情，中原中也已經忘記了。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想的。
他會把柚杏帶回家。
就算太宰治不在這裏，柚杏的意識也很可能無法再使用暗示把打開的命令式重新封印回去。
中原中也可能會死。
這些事，他都想過。
“要是連自己愛的女人都留不下來，我還算什麽男人。”
汙濁猙獰的瘢痕在皮膚表面蔓延，深藏身體內部的力量浮現出來，封鎖緊閉的大門打開褫奪中原中也的意志，不斷下沈釋放出所有的力量。
他弓起身體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和笑聲。
重力球凝聚在手邊，徑直甩出撞飛詛咒化作的鞭劍。
他踩著空無一物的半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戀人，重力球劈開大量聚集的詛咒為中原中也開出一條通往公主魔女的道路。
密集聚攏化作殘暴鞭劍守護著公主魔女的詛咒力量一步步被化解破開。
魔女的結界在公主魔女背後展開，手持骨劍的使魔沖出結界，他們面上的面具如同公主魔女一般破碎開裂，露出空洞無物的一面，詛咒如霧聚攏在面具破裂的位置。
十數把骨劍批向中原中也，他不閃也不躲，單手握住一個重力球抵住所有使魔揮下的骨劍。
重力球碾碎他們的骨劍與手臂，使魔們的身體再次出現更深的裂紋，噴出毒氣一般的詛咒撲向中原中也。
他手中的重力球一下變大數倍，強大的吸引力增加數倍把使魔們的攻擊與詛咒都吸過去。
重力球與詛咒的力量同時攪動空氣。
強大的力量對撞，仿若大氣都因此震顫。
“……”破碎的公主魔女不知道是什麽人在靠近。
她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痛苦與絕望源源不斷從缺口的位置噴湧而出。
她因此感到一點放松與暢快，只要把身體裏的詛咒全都釋放出來，或許她將不會再痛苦。
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絕望。
把所有的不幸都揮灑向人間，讓自己得到解脫。
埋藏在公主魔女身體裏的瓷心浸泡在濃稠的絕望之中，正在一點一點轉變成別的模樣。
一種更為危險、更為恐怖，一言一語之間可以輕易操控所有人精神世界的存在。
無論是否有魔女之吻的烙印，無論精神意志強韌或是薄弱，強大如最絕望的惡都會改變他們的所思所想，徹底把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化作無法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永遠不會得到幸福。
永遠不會感到幸福。
絕望與痛苦會如永夜籠罩於所有人的精神世界，惡面的意識與負面情緒會大量湧出，牢牢纏繞住所有人。
沒有人會因此幸免。
沒有人可以得到幸福。
徹底拋棄自我的公主魔女，高尚的性質也會蕩然無存。
“……”利用重力球破開一切阻礙的中原中也，終於來到公主魔女身前，破碎不堪的瓷人偶只差一擊就會徹底破碎。
與微笑面具十分相似的面容殘破餘下半張，不斷落下珍珠的眼角一塊發出裂響，脫離公主魔女的身體落下。
她已經不會再落下珍珠。
她已經沒有可以哭的聲音。
落下的面具碎片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接住，緊閉的眼睫以及下方眼角位置的珍珠脫離穿過中原中也的指縫落下，沒有再生出新的珍珠。
“他要殺了她嗎？”
千尋望向好不容易靠近公主魔女的中原中也，道：“我以為他死定了，不自量力在那種狀態下靠近她。”
沒想到中原中也的實力遠不止表面表現出來的部分，他打敗她們甚至沒有用上這個重力球，僅憑著體術和異能把她們二三十個魔法少女打敗。
“我們不去把她帶回來嗎？”
如果公主魔女死了，這個世界會失去錨點。
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觸碰這個世界，她與千尋沒有立刻離開也是因為這個，現在離開她們無法再回來這裏把柚杏帶走。
粉發金眸的溫柔神明微笑著道：“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什麽？”千尋不解問道：“我們不管她了嗎？”
這個世界唯一墮落成魔女的笨蛋。
要是圓環之理都不去拯救她，還有什麽人可以拯救她。
“她喜歡的人。”
千尋怔一下，看著圓環之理溫柔而輕聲道：“那個人已經定下無論如何都會拯救她的決心。”
她看見了。
柚杏得到拯救，脫離魔女的軀殼回到深愛的人身邊的未來。
這個世界不會陷入永夜與絕望。
無論再有多少次，他都會堅定不移走向柚杏握住她的手帶她回家。
“千尋，我們走吧。”
圓環之理握住千尋的手，帶她去往所有魔法少女的歸處。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魔女。
所有的魔法少女都不會再感受到這份痛苦與絕望。
“柚……杏……”
握住公主魔女面上碎片的中原中也低著頭，先前邁出一步，重力球在他身後飛舞著擋下詛咒與使魔們的攻擊。
公主魔女一點點後退。
她認不出中原中也。
連結的靈魂在微笑面具破碎的一刻斷開，她無法通過靈魂或是聲音、內心世界認出中原中也。
她不知道是誰過來了。
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公主魔女釋放的詛咒化作百鞭之劍重重抽向中原中也把他所有的重力球全部打飛出去。
他的後背沒有半點防備。
他卻好似什麽都不害怕一般，上前輕輕抱住公主魔女，珍而重之把她擁入懷抱。
中原中也早前設定好的命令式，通過觸碰公主魔女把打開的門再次關閉，遍布在他皮膚表面的猙獰瘢痕慢慢褪去消失。
脫離汙濁狀態，他的身體近乎脫力沒有半點力氣再應對身後的詛咒與使魔們。
詛咒的鞭劍與使魔的骨劍狠狠劈砍向他的後背。
鋒銳森寒的殺氣直逼大腦皮層，催促著中原中也做出反擊或是防禦的動作。
但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
或者說，中原中也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防禦或是組織起反擊的力量。
“不怕，我來帶你回家。”
揮砍橫掃過來的鞭劍和骨劍將將停止在刺穿中原中也或是把他鞭打成兩節之前，森寒的冷意化作勁風撕裂他後背的衣服。
一線血絲慢慢湧溢而出。
中原中也再沒有力氣使用重力，他緊緊抱著懷裏的公主魔女，不敢用力也不敢松開再讓她受驚離開。
少年的身體直直從半空墜落。
席卷如狂暴風浪的詛咒一瞬間停歇下來，使魔們垂下手中的骨劍，沒有追趕過去砍殺中原中也。
平息下來的詛咒如同普通的迷霧，雖然遮擋視線，但不是完全不能視物。
“他們在那裏。”沢田綱吉和迪諾總算是看到他們。
他們剛才一直受到詛咒的阻礙，就算彭格列的超直感可以準確判斷公主魔女所在的位置，可如同詛咒妨礙中原中也一樣，他們也受到詛咒的攻擊，沒有找到實質性存在的東西之前很難組織起有限的反擊。
火焰推動著沢田綱吉靈活拐彎飛行過去，拉扯住不斷下墜的中原中也。
他身上的傷很重，遠比沢田綱吉和迪諾他們要狼狽。
越是靠近公主魔女，遭受到的詛咒攻擊越是猛烈。
中原中也為了早一點過去，幾乎是不管不顧與詛咒對上，之後更是在無法跨越過來的時候，直接使用汙濁狀態，利用重力球突破。
可以說，如果中原中也不是異能者，光是他身上的傷已經夠他死上好幾回。
“……是你啊，彭格列。”
他艱難擡一下眼皮，扯著嘴角護住公主魔女，啞聲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要是沒有沢田綱吉拉拽這一下，他不知道會不會在下墜的時候，直接失去意識。
血液凝在中原中也的眼睫，輕顫一下垂眸看向懷裏的魔女，缺了一只手、斷開兩只腳、面上也有殘缺的部分。
同樣的狼狽與糟糕。
不過還是有一點值得慶幸，公主魔女的身體沒有再繼續破碎。
她維持在這個破敗的狀態，沒有繼續碎裂但也沒有修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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